陸琦
2021年01月20日11:05 來源:人民網-中國共產黨新聞網
周恩來總理與陸琦教授
我原來是一名開業的專科醫生,一直從事醫務工作。建國后經過歷次愛國主義教育,我的舊人生觀發生了改變,逐漸認識到醫務工作者應為工農開門的真理。于是,我向當時華東衛生部的崔義田部長打了報告,是關于公開我的祖傳秘方“內痔插藥療法”的,這個方法的特點是不開刀不吃藥,不影響生活。
1954年間,華東衛生部批復交省衛生廳辦理,當時省衛生廳李藍炎廳長親自批示,要我在二院進行插藥實驗工作。這個實驗做了一年多,經過臨床實驗,總結了110幾例的病例。最后這個報告得到了衛生部的獎勵,給我獎狀,還發給我3000塊錢的獎金,那時候3000塊是很高的了。1955年左右,由省衛生廳按排在解放路太平洋電影院召開學習祖國醫學表彰大會,參加的是全省各地橋衛人員,大概到會五、六百人,會上省衛生廳代表衛生部頒發獎狀和獎金,對我進行表彰,鼓勵我,掀起全省學習祖國醫學的熱潮。后來,接到省人事廳通知,發一個委任狀給我,委任我為肛門科主任,在浙二建立肛門外科。1957年院系調整,我隨之到浙一院工作。
1956年的時候,陳禮節,當時的杭州市副市長來動員我,找我談了幾次,要我參加民進。后來,由余文光——浙二醫院的院長,石華玉——(浙二)胸外科主任兩個人作為我的入會介紹人,在1956年底加入了中國民主促進會。
大概在1960年秋天,我在杭州,有一天突然省衛生廳的同志來找我,同時來的還有公安廳第三處的同志,說請我去會診。什么事情他們也不講,而且要馬上準備走,我也不曉得怎么一回事,從沒有遇到過,家里也很擔心,當時準備好了就跟他走了。有衛生廳、公安廳三處的同志陪我去,一去就到了飛機場,飛機場有一架專門飛北京的飛機,飛機上就我和保衛人員。到了北京以后,來接我的是保健局的局長——黃樹則,他把我安排好后才同我講,是總理啊,叫我看病,才曉得這個事情。本來我一直擔心,什么事情一直都是保密的,從杭州離開到北京,一直在擔心,我也是擔心,家里也擔心。到了北京知道是為周總理治病的時候,才放心一點,我膽子也很小的,畢竟這是為我們國家的領導人。第二天,把我領到總理辦公室,讓我做了一些檢查,當時總理這個痔瘡比較嚴重,有炎癥。而他又正好準備去東歐國家訪問的,所以他第一個要求就是要我把這個炎癥趕快消失,同時提出來不影響他的工作,不影響他的生活,在這個前提下,要我采取一些措施。我拿出最好的技術給他配藥、開方子,各種看家本領都用上了,經過一個禮拜,炎癥很快地消失了。總理也很高興,因為他整天在忙國事啊,國家的事情當時很多的,基本上都是工作到夜里一兩點鐘,上午都是十點多才起來,我們都準備好,等他起來,給他處理了。中午基本上都是在西花廳吃飯,有總理的保健醫生,叫卞知強,一個保健局局長,有時候部長也來,多數是保健局局長負責的。炎癥消退后,我們又給總理設計了一個坐浴的架子,這個坐浴的架子能折攏來,隨身好帶的,便于他清潔局部。大概十多天后,我回杭州了。回來以前呢,總理給我一張有他親自簽名的照片,當時能得到總理簽名的照片也不容易的,這個很珍貴。這是第一次為總理看病。
第二次呢,是1961年接近春節的時候,大概早半個多月,總理到杭州來了,住在西湖飯店,衛生廳又叫我準備好,也住到西湖飯店去。總理同我講,這次毛主席給他一個月的假期,總算空下來了,過年以前咯,到杭州來休養又治病,他是一心一意要把這個痔瘡醫好的。而我當時也改進了方法,進一步地把這個藥再改進,篩選過以后,給他治療。治療期間也不影響他的工作,不影響他的生活。他的國事太忙了,在治療期間還要經常會見外賓。有一次宴請外賓的時候,總理要我也去,而且給我安排在首席的一桌就坐,他對一個普通的醫生這樣看重,我內心非常感動。經過十多天的治療后,總理的病基本上是痊愈了。當時總理考慮到正是接近過年了,春節快到了,就在樓外樓宴請所有參與的醫護和保衛工作人員。宴請的時候鄧大姐就講了,我同總理有四種關系:第一種關系是同學關系,她和總理是同學;第二個關系是戰友關系;第三個關系呢是同事關系,他們一起工作;第四個關系是夫妻關系。這四種關系,鄧大姐是在吃飯的時候站起來講的。后來總理提出來要吃點酒,他說這么多的人為我個人服務,我要敬陸大夫。那時鄧大姐問我了,陸大夫,你看總理好不好吃酒啊,白酒很厲害的。我說,總理毛病基本上好了,身體都很好很健康,稍微吃一點點,也能活血健身。總理聽我講了,說好,站起來喝了小半杯,敬了大家。這個吃飯的過程中,大家都非常高興,非常感謝總理為人,很尊重人民。
在這次吃飯以前,總理又請鄧大姐到我家里來。總理同我講了,他說我們就要回北京了,叫鄧大姐到你家來看看你的老母親。我說這怎么擔當得起呀,我只是個小醫生。但是總理交付下來了,鄧大姐第二天就到我家里來了,看看我的老母親,看看我的老伴,還有四個孩子,我當時很感動。鄧大姐還征求我老母親的意見,說請陸大夫同總理到北京過年。這真正是我意料之外的,總理很尊重我老母親的意見,所以我們全家非常感動,覺得我們家里做喜事一樣的,喜事臨門,非常激動,又高興,又感謝總理的為人。
于是年前我就跟了總理一起去了北京。總理有專列,路上還安排我一個人一個房間,一路過去,經過上海、蘇州、無錫各停留一天后,一直到北京。在北京的時候,我住在中南海招待所,每天仍舊早上為總理換藥與痔合處理,吃飯都是在中南海西花廳。到了年關接近的時候,要過春節了,總理交代秘書,打電話到杭州,把我愛人接過來,一起在北京過春節。我愛人到了北京以后,總理也接待了我兩個人,夜里親自點菜,招待我們兩夫妻。當時他點的菜,有些我們從沒吃過啊,比如那個黑米粥,我不曉得米還有黑的,可燒成粥的,我畢生還是第一次吃到黑米粥,當時冬天北京很冷啊,里面當然有暖氣,外面很冷,吃到黑米粥特別驚奇。這個黑米粥哪里來的呢,是四川那邊出產的黑米。還有新疆帶過來的哈密瓜,我也沒吃過,我只曉得有哈密瓜,也沒嘗到這個味道,也沒有看到過。當時是冬天,都是使我非常新奇的,一個小醫生能吃到這些東西,確實是不容易,而且還是總理親自點菜。
在北京的時候,一般晚上總理會都叫秘書——那個秘書姓成,成功的成,成元功,又是秘書,又是衛隊長,他是保衛總理的——叫他每天晚上安排送我到人民大會堂小劇場,人民大會堂有很多小劇場,總理喜歡看京戲,也送我去看看。他一般工作好了來,要遲一點。有時候小劇場會演愛國主義的話劇,內容都很好的,叫我去看。而且第二天早上換藥換好了以后,總理還會問我,你看了這個劇本有什么感想。我說我看了以后,受到了一次愛國主義的教育,太好了,很生動,演的非常生動。當時這些劇本選出來首先要在小禮堂演,領導人看過以后才好經過審查批準,才對外面演,所以演的都是很精彩的。這樣我每次看過表演后,上午為總理治療,都要向總理匯報我個人的感受。另外一次呢,總理又安排我夫妻兩個人,安排車子送我們到十三陵水庫去看看,看看這個雄偉建筑。當時鄧大姐說,這樣吧,把我的車子讓陸大夫夫婦兩個人去,我同總理拼拼(車)好了,去上班我同總理拼拼,免得再麻煩車隊里又安排。在十三陵的時候,那個司機特地給我們拍了照片。總理對我這樣信任,這樣愛護,真是感受深切的。又有一次,總理曉得我第一次到北京,就和鄧大姐一起,跟我們夫婦倆專門拍了照片。總理有個專門的攝影師。在杭州的時候,我一個人也同總理拍過,總理對我非常愛護。
平時我同總理接觸比較多,每一天早上九點多就去,等總理起來。總理夜里總要工作到兩點多鐘,早上十點多才起來,起來洗澡。等他洗好了,我們再去為他治療。跟他接觸的時候,看到他的日常生活,比如他的衣服,作為總理,我想總是應該穿新的,但是他不是這樣,他的襯衫,好補的總要補一補,這個也就是我們做醫生的能看見,平時誰看見呀。比如他要去接見外賓了,才帶好的手表,一個金表,平時在家里都是戴普通的表。這些都說明,我們國家的領導人,很節約的,對自己要求也很嚴格的。這些都是細節問題,但是我們接觸,我看在眼里的,外面是想不到這種事情的,說明總理真是鞠躬盡瘁啊,為國家、治理國家,一心一意的,所以我們想我們國家有老一輩的,這樣的領導人把國家創建好,我們國家強大了,中華民族復興了,以后我們才能享福。
我還想起來,北京回來以前,總理請我們吃了飯以后,鄧大姐提出來,這段時間的糧票要我們收回去的,當時我們國家吃糧食都要定量的,我們當時帶去一些全國糧票,吃多少天就交給他們多少的糧票。走的時候,鄧大姐還拿出了工分券,當時買東西都要工分券的,是國家發的,每個人定量發多少,比如說每個人買幾尺布啊,當時我們國家建國不久,物資還比較缺乏。她拿出工分券,拿給我愛人,說你要回杭州了,買點禮物,買點實用的東西帶回去。所以鄧大姐想到了,我們沒有帶工分券,糧票是隨身帶的,吃一頓是要糧票的。走之前還送我的禮物啊,鄧大姐把她參加國際婦女節的時候,會上發的一條圍巾,作為禮物送給我愛人。總理東歐訪問帶回來的一個工藝盆子,也送我做紀念。這些都是小的事情,說明細微之處顯他的為人啊,關懷愛護真是感人心扉的,總理、鄧大姐的情誼使我永遠懷念。
(口述者陸琦,1956年11月加入民進,曾任民進浙江省第二屆委員會常委,浙江省政協第一、二、三屆委員。陸琦教授今年已98歲高齡,依然精神矍鑠,他是浙江大學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痔科(肛腸外科前身)創始人,也是我國痔科事業的開拓者,對我國痔科的發展作出重大貢獻。整理:朱敬平 陳淑瑩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