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一南
2019年12月04日14:19 來源:北京晚報
南昌起義在軍、師兩級設立了黨代表,團、營、連三級設立政治指導員。這一體制到1927年10月底崩潰,所有師以上黨的領導人均已離隊,只剩一個團級政治指導員陳毅。
軍事干部也是如此。師團級軍事干部只剩一個七十四團參謀長王爾琢。
領導干部如此,下面更難控制。營長、連長們結著伙走,還有的把自己部隊拉走,帶一個排、一個連公開離隊。剩下來的便要求分散活動。
林彪帶著幾個黃埔四期畢業的連長找陳毅,現在部隊不行了,一碰就垮,與其等部隊垮了當俘虜,不如現在穿便衣,到上海另外去搞。
后來人們把這段話作為林彪在關鍵時刻對革命動搖、想當逃兵的證據,其實言之過重了。在當時那種局面下,地位比林彪高且不打招呼就脫離隊伍的人比比皆是。若說都對革命前途悲觀失望也許太重,起碼對這支行將潰散的武裝能有多大作為不抱信心。
1927年10月3日,前敵委員會的流沙會議,是轟轟烈烈的南昌起義的最后一次會議。
會議由周恩來主持。他當時正在發高燒,被人用擔架抬到會場。郭沫若回憶說,周恩來“臉色顯得碧青。他首先把打了敗仗的原因簡單地檢討了一下。第一是我們的戰術錯誤,我們的情報太疏忽,我們太把敵人輕視了;其次是在行軍的途中,對于軍隊的政治工作懈怠了;再次是我們的民眾工作犯了極大的錯誤”。
可以想見,當時周恩來是怎樣一種心情。
別人的心情也是一樣。周恩來報告后,“葉、賀部隊”的葉挺說:“到了今天,只好當流寇,還有什么好說!”黨史專家們后來解釋,葉的所謂“流寇”,是指打游擊。賀龍則表示:“我心不甘,我要干到底。就讓我回到湘西,我要卷土重來。”
這樣的表態也沒有搞完,村外山頭上發現敵人尖兵,會議匆匆散了。
分頭撤退途中,隊伍被敵人沖散。連給周恩來抬擔架的隊員也在混亂中溜走了,身邊只剩下葉挺和聶榮臻。三個人僅葉挺有一支小手槍,連自衛的能力都沒有。若不是遇到中共汕頭市委書記、周恩來的老朋友楊石魂搭救,三位真是生死難卜。
聶榮臻回憶這段經歷時說:“那條船,實在太小,真是一葉扁舟。我們四個人——恩來、葉挺、我和楊石魂,再加上船工,把小船擠得滿滿的。我們把恩來安排在艙里躺下,艙里再也擠不下第二個人。我們仨人和那位船工只好擠在艙面上……這段行程相當艱難,在茫茫大海中顛簸搏斗了兩天一夜,好不容易才到了香港。”
新中國成立后,周恩來在總結南昌起義經驗與教訓時,講過幾段話,“南昌起義后的主要錯誤是沒有采取就地革命的方針,起義后不該把軍隊拉走,即使要走,也不應走得太遠,但共產國際卻指示起義軍一定要南下廣東,以占領一個出海口,致使起義軍長途跋涉南下,終于在優勢敵兵的圍攻下遭到失敗”,“它用國民革命左派政府名義,南下廣東,想依賴外援,攻打大城市,而沒有直接到農村中去發動和武裝農民,實行土地革命,建立農村根據地,這是基本政策的錯誤”。
這就不僅是當年所說的“戰術錯誤”、“情報疏忽”、“政治工作懈怠”和“民眾工作犯了極大的錯誤”了,而涉及方向和道路的選擇問題。(9)